Saturday 4 August 2007

跳樓者


我忘了你血液裡跳躍的平靜河水
我聽著 恭敬的聆聽著
你被沖刷殆盡的天賦
美麗的錯誤 是我瑟縮的步伐
為了什麼?
我顫抖在荒涼的城市
我感覺到,雨是金色的絲絨烙印在我燃燒的身體上
我感覺到,火是永遠無法顯影的相紙漂泊在停電的城市

我是永恆的
在這不斷墜落的過程
我永恆的鑲嵌在這進退維谷的剎那間
在這不斷墜落的過程
我心滿意足地舔抵我的罪惡

在我永遠無法停止這一切的瞬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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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上飄著纖細雨絲,人眼,半張半闔,眼皮跳動,刀子,潔靜的刀子,滲出不明液體,看起來油膩污穢令人感到羞恥的液體。  灰,清醒在無垠的早晨,一個充滿希望的早晨。一個連切格瓦拉都不想革命的充滿希望的早晨。 灰的眼睛,習慣性的在早晨,脫落。他總是看不清楚這個世界。對於自己的大腦和客觀世界之間的連結,灰是相當遲鈍的。 在他最後一次,將眼鏡摔破之後,就已宿命的揭露了,他的死亡的序幕。 在這樣一個充滿希望的早晨。

灰記得昨天的一切,記得他緊張的,怯懦的身體,被自己拋棄在街頭,然後灰朝著所有人咆哮,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脫離了。這是一項偉大的實驗,他想。他要證明這一切,就像……..。

在他眼裡,無所謂一切是否是感知。他的瘋狂是最好的證明。 他願意以所有的行動來回報自己的這個發現。 他會願意撕裂。即便是每一片自己也都會是最好的證據。 「赫會愛死我的」。灰這樣想著。 每次他想向這個世界表達一些什麼,總是會到赫。 赫究竟是誰,他也不甚清楚。 有時他懷疑。赫是住自他腦裡的寄生蟲。

灰也記得,昨夜那一場大雨,他聽見赫在窗外向他招手。由於赫的頭髮飛揚的十分狂暴,以至於灰無所適從的雙眼,漸漸安定下來。

灰記得,在他生前,有個極為親暱的朋友,長的與赫大相逕庭。因為赫不是固定的,因此,赫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與他相像。

灰已記不清那個朋友的名字,好在他也不會對誰提起,因此也不須對那個朋友有任何稱呼。那個朋友,曾經讓灰,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生命,是如此真切的感覺生命充塞在肉體裡,真切到所有(一個人所能擁有的一切)滿溢出來。那一個神蹟的夜晚,在他與朋友的房間裡,體液、血液、脂肪、腦髓、腦漿、尿液、胃液、糞水,四濺飛揚,懸浮在溫暖的四坪大小的房間裡。那是灰一生中最感動的一個夜晚。他感謝他的朋友,如此慷慨的給予。他感動的流下眼淚。

第二個清晨,他醒在一堆廢鐵之中,他已了解一切,體會到世界在自己的身體裡。
他辭去工作,辭去所有的與人的關係,辭去所有的與藝術的關係,辭去所有與神的關係,辭去所有與自己以外的關係。他,終於能夠誠懇的活著。

就在那個大雨的夜晚,赫讓他想起了他的那個朋友,那個曾經的朋友。赫的飛揚的髮絲,和窗外的雨絲糾結不清。灰感到特別的平靜,平靜到連悲傷都聽得見,那一個夜晚,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如此感動的夜晚。在12樓四坪大小的房間裡,在近乎黑暗的昏黃燈光中,在赫的髮絲及雨絲中,灰聽見全世界的悲傷。

全世界的悲傷是唯一沒有與灰切斷的最後的連結。

想到這裡,我已無法再思考,灰,赫,不知名的朋友,他們的身體都曖昧的重疊在一起了,我看見了三三兩兩的腳兒,駐足在我眼前。我在微笑嗎?我在哭泣嗎?我唯一能意識到的是一些斷斷續續的旋律,沒有調性的旋律,黑色的旋律,就像這一生全部聽見的顏色所疊合成的旋律,就像灰,赫和那不知名的朋友,的身影,一樣的黑。黑,是我所有意識的終結。